摆渡人（二）
借鉴世界观：克莱儿•麦克福尔《摆渡人》。有改动。
黎明将至，旭日的辉煌从边境遗漏了出来，沾染了半横天幕。洁白云彩被光线所凝成的利刃穿膛而出，滑落奶金色的泪痕，就像是在惋惜被明亮给灼伤的暗色。节节败退的黑影，随着夜幕隐藏进斗绝一隅的禁地里。
突然的，美梦被叫喊声打破。“林！”幻焦急的蹦到床上摇晃他，“快起来，我看到陆了！”
自沉睡中被打搅，本就不可能是好的体验。林睡意朦胧的睁开眼，皱着眉头刚想让幻闭嘴，在听到人名后就迅速清醒过来：“什么！哥在哪？”他一下子窜起来，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未完全清醒。摇晃过后又迷糊的坐到了床上，瞪着个眼睛看幻：“废物！我哥在哪里？”
幻指了指窗外的陡峭悬崖：“我看见他在上面。但是怎么叫都不理我。”
“是你的声音太小了听不见吧。”林向外望去，悬崖说高不高，但是上面云层飘动的很快，估计空气流动的很迅速。以废物这种弱了吧唧的声音，哥怎么可能听得到嘛。
果然还是得靠我！林猛地一掀被子带起飞扬的气流。腿间冷飕飕的，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。幻贴心的把风干到邦邦硬的裤子拿过来，涨红了脸抿唇忍着不笑。
‘啧，这种地方，哥干嘛要上去啊。’林看了看和地面至少呈60°的断崖。‘虽说本大爷的攀岩能力一流，不过……’他看了看边上的幻，严重怀疑他会不会半路摔下去。幻被盯得有些发毛了，干脆几步上前超过他，径直开始爬起来。
“喂？！废物，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接住你的！”林怔了怔，自信的撸起袖子走到崖边，抓住岩石试了试硬度。他抬头看看已经爬出了一些距离的幻，动作倒是意外的娴熟。林不满的咋舌，可不能给废物拉下太远。
于是他奋起直追，跟在幻后面拉近距离。他感觉自己爬起来轻松了很多，应许是手臂力量提升了吧。就是身体有些难以固定，容易被风吹的晃来晃去。他们靠的很近很近了，幻的脚就在林的手边。他准备横过去超过幻，不过短暂的思考后，他还是放弃了，跟着幻的节奏攀爬着。
猎猎狂风吹拂，连尖锐的利石都被磨光了棱角，免了被割伤的麻烦，但也带来苦手的问题。过于圆滑的球体不方便抓握，只得增大接触面积，用整只手包裹住，限制手腕的活动能力。
光线透过云层而出带来温暖，就连风也缓和下来，沉浸在太阳的温存之中。攀上悬崖顶端后，本以为是一望无际的平原，结果却是深幽晦暗的沼泽。
能看得出来里面的水是流动的，不过却夹杂着枯枝和腐烂的叶子，暗色水波泛着微澜，偶尔有些气泡浮出，崩裂开来。林开始有些烦躁了，憋着一股子劲不知往何处撒。幻默默的把这些行为看在眼里，抬脚往沼泽里走去。
林显然是被他的行为震惊到了：“喂！废物，一定要走这么恶心的地方吗！”他回想起之前被黑影拖到泥沼里的触感，微不可查的战栗了一下。“靠！你不是一直和我说哥在上面吗！他人呢！？”林指指空旷而又寂寥的沼泽。“废物你敢骗我！”
幻就这么，默默的站在那里。没及他脚踝的流水缓缓绕着其打转。萎靡的荷叶撞了一下，又弹开来。
“你说话啊！”林慌了起来，脑子里不断冒出不合理的警告。都是先前没有注意或者被岔开的话题。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新的地图；为什么没有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人；为什么不能使用召唤的能力；为什么那些黑影只攻击他；为什么一天了他都没有感到饥饿；为什么……
紫堂幻看他的眼神，不应该只有胆怯。
“你是谁？”林后退一步，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势。雷鸣轰闪，乌云渐渐往这里聚集过来，伴随着咆哮的狂风。
幻闭眼，再睁开。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，开口：“这片沼泽能引发你的不安，其余就不是你现在该了解的了，林。我们得先去往下一个安全屋。等等天暗了，恶魔就会找上来。”
很平静的，幻的话语似乎带着魔力。林的焦躁和惧怖被压了下来，疑惑也随之消散，被深埋入心底。可天气并没有好转的迹象，只不过使来势汹汹的厚重云层放慢了速度。
林伸手，被幻拉着走进了他所唾弃的晦暗沼泽。水不深，但是粘稠。幻的手稳稳的握着林的，不轻不重的力道。可以挣脱开来，但是不会撒手。
就像陆一样。
面前的人似乎换了一个样貌。及腰的长发底端松散的挽了个结，食指的戒指硬硬的有些硌手，还有扎在头顶的三条垂带。可是……哥什么时候戴上眼镜了吗？
模模糊糊的，脑袋昏昏沉沉，林用冰冷的手按在脸上，使劲儿搓了搓。再甩甩脑袋。黏腻的触感已经褪去，睁眼时他们已经踏在了平坦的土地上。没了初入时柔软的草面覆盖，只剩下裸露的土地，还有一道道干涸的裂痕。
这下可真的是一望无垠了。面前平原几乎没有任何遮挡，只看见远处的一间小屋子，和地平线边沿两块竖起的三角阴影。千篇一律土黄色占据了大半视野，无趣又单调。
天色渐沉，看样子安全屋离他们还有些距离。幻带着林跑起来，他们的手还握着。
虽说土地看着平坦，但那只是远处的观感。他们跑过丘壑，越过沟横。林发现小小的缝隙里还有些籽芽在顽强生长着。遥望的景象并不真实。他甚至看到了一棵树，虽然叶片仍旧嫩绿细小。
好像明白了，这片荒原似乎正在复苏！林睁大眼左顾右盼，四周零星的出现了一些生机。可惜土地依旧干裂，他被绊了一跤，好在人反应了得，晃一下就又保持住了平衡。
“林…呼……小心点。”幻大口的喘着气，胸膛起伏的猛烈，他现在很累，之前的言语消耗了太多的力量。他不该说那么多的，明明只要让林跟着走就好了。可他就是想好好安抚这个恐慌的少年。
无论他是谁。
雨滴轻轻的被吹落，滴答滑入缝隙里。林感觉有些胸闷，就像憋了好久的气，终于可以呼吸了那样。安全屋近了，林能看得清楚，外观上比他们上次的那间好了许多，至少屋顶不是破破烂烂的。他感觉到手上逐渐传来重量，然后倏的没了。
幻松开了他。
雨水如瀑布般轰然砸落，天光被浓密的乌云完全挡住了。墨色渲染尽天幕，零星的光点都被吞没。
“进屋。”幻抬起头来看他。天完全暗下来了，恶魔很快就会找过来，他必须保证林的安全。
林显然听从了他的话语，只不过增添了一个条件——扛起幻，粗鲁的，但却没弄疼他，然后大步往安全屋跑去。水滴赖在眼镜上久久不肯离去，还有衣服里，终于在发梢边沿被拽落。
林不算壮实的少年，但身形也没有过于纤瘦。肩膀的骨头是刚刚好有点显露出来的，但是抬起手臂就又被肌肉埋没。他跑的很稳，手在幻的尾椎骨处死死摁住。感受不到多大的颠簸，好像在平移一般就过去了。幻挣扎不得，只好挂在那，手臂晃来晃去，好几次都差点碰到林的大腿。于是他分出一些注意力管着，手臂僵在那里上下抖动，就像丧尸一样。
很好笑，不过会笑他的人现在看不到。幻的小腹被固定在林的肩上，已经压麻了，被小虫啃噬的奇怪感觉泛了上来，逐渐蔓延向四周。直到门被打开，林止不住步子一下子栽在床上，幻也顺势倒下来，被林压住了半身。
林显然是累极了，瘫在那一动不动的喘着粗气。雨水顺着衣褶滑下，冲天辫也软了几分，趴在头顶一蹶不振。幻挣扎着挪出来，两人的衣物全都淋透了，黏答答的依附在身体上。他想要温暖，于是壁炉里升起了火。他再想象了能支立起来的竹竿的模样，把杆子挪到了炉火边，他褪去了衣物，仅剩下一条底裤，然后再把自己用毯子擦干。披好，转身让林也照做。
最后，他们面对面坐着，边上是熊熊燃烧的火焰，照亮了这方本就不是很大的屋子。大概已经天黑了，外面的雨应该停下来了，不过都是暗暗的，没什么区别。
林盘腿盯着地面发呆，他的心情算不上平静，不过他能控制得住。就像水能掀起波涛，也能静如平潭。是波澜涌动的湖水，深处的暗流凶猛迅疾，但是表面把其隐藏起来了。
他知道幻在看他，在等着他道出疑问，好来解答，或者说像之前那样把他控制住。林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乖乖的听着幻的话了，不过奇怪的事已经够多了，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把所有的都一一理顺。
“哥在哪？”他最关心的一点。
幻望进他的眼睛：“哥哥在终点。”
林歪过脑袋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幻：“终点，在哪？”
“我没有办法具体说明，但是我知道怎么过去，我一直在带你往那里走。”
火焰噼啪作响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。林不想问其他的问题，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有没有骗他。可按照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，林又没办法不信任他。这是很矛盾的心理，林不喜欢矛盾，通常在这种情况下，陆都会帮他分析，再让他做出抉择。可是现在陆不在了。他就得自己绞尽脑汁的想。
至少幻一直在帮助他。要是想报复他对他不利的话，幻大可以在黑影攻击的时候跑走，或是不告诉他安全屋的位置。
那就先跟着吧。
看来抉择也不是什么难事，林长舒一口气，因为思考微微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。幻显然是注意到了，又看向他。
“喂，废物。”林道，“我不知道你带我到这个鬼地方是什么打算。不过看样子你也没胆害我，姑且就先跟着你走了。不过，要是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奇怪的举动，我就立马杀了你。”他做出平时对着幻的凶恶表情，瞪着眼看他。然后趁人还没做出什么回答，起身坐到了床上。
“不许上床。”林抬着下巴看他，就像捍卫自己的领地一样，占了大半个面积，躺在那闭眼准备睡觉。幻无奈的笑了笑，看来今天是必须在地板上过夜了。
炉火小了一些，无风但依旧舞动。幻找出了一把椅子，坐上去看着外面发呆。
他不需要睡眠，林也不需要，只是他觉得自己需要罢了。幻也不阻止他，他不需要知道的太多，况且晚上除了盯着某一处发呆，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娱乐的事了。
而且明天……
要是能安全度过就好了。
FIN